第二百九十章

“異鄉人，你在這裏做什麽？”清晨裏突如其來的嘆息聲顯得神秘而深遠，透過了薄薄的晨霧。露尚未落，霜尚未起，這是一個和以往不同的秋。

“餵，父親，你又在胡說什麽呢？”耀一不滿的在岸史身邊坐下，隔著一層又一層的白帳，去遙望東方又東方的那抹紅。

“這是你姥爺最常說得話。”岸史頓了頓，道，“當時、我娶你母親時，你姥爺曾要求我記住這句話……以及話之外的東西。”

“唉？是什麽，可以告訴我嗎？”耀一有屬於青春期的探知欲。

巴野岸史盯著他看了一會兒，然後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：“你？還早的很吶，再過個十年八年的再來問這種問題也不遲啊。”

“哎呀！痛！什麽早的很，我已經快二十了，你還把我當孩子看！”耀一不滿的說，“而且，他們不是說了嗎，我可是練武的奇才，單論武功的話，你也不一定能打的過我吧！那什麽問題不能跟我說呢？”

“等你結了婚再說吧，小子。”岸史又敲了耀一的頭一下，然後轉身朝屋內走去，“那，我去準備早飯，你繼續練功好了，我給你做你母親最喜歡吃的東西，面包肉哦。”

“……餵。”耀一喚了一聲。

“恩？”岸史一停，

“我母親……”耀一似乎欲言又止，“我母親到底是怎麽死的，是不是……是不是和幾年前的……”

“不是。”岸史直截了當的說道。

“那為什麽？”耀一顯得有些激動，“為什麽她會無緣無故消失，而且，雖然記得不是很清楚，但那天在場的一定有日出府的人呢對吧，而且，而且最近他們在找什麽人，被找到的人就會被處死，母親是不是……”

“夠了！”岸史粗暴的打斷了他，“如果，你真的愛你母親的話，就不要去關心這些事情，你只要快樂的活著就好，如果不甘心那就先讓自己變強。有些事，並不是不能和你說，而是說了只會……”

岸史沒有再說話，走進了屋內。

屋外的霧不但沒有消，反而更加重了起來。

“餵，耀一哥，想什麽呢？”甜甜的聲音傳來，一雙手已經環上了耀一的脖子，這熟悉的聲音與觸感，耀一即使不轉頭也能分辨出來人是誰。

耀一不自覺就掛上了一縷笑容，平淡的道：“餵，禎子，又來這套？今天怎麽來的這麽早？”

“想早點來看你嘛。”禎子把小嘴一撅，似是對耀一平淡的態度有千般萬般的不滿。

“啊，是我不對啦，那麽，一起去山上玩嗎？還是去吃小吃呢？”耀一趕緊道，想要糊弄過去。

可禎子似乎並不想就這樣放過他，雙手叉腰，繼續不滿的道：“你確定你沒有忘記點什麽嗎？”

耀一一呆，繼續恍然大悟：“啊！禎子，你換新衣服了，真好看！”

“謝謝……啊，重點完全不對啊！”禎子似乎急的要哭出來。

“好啦好啦，對不起啦，今天是你的生日嘛，生日快樂。”耀一笑著摸了摸禎子的頭。

套路很老，可只要人對了，再老的套路也會發揮應有的功效。

比如，現在，禎子就小臉一紅，小手在背後絞在了一起，小聲問道：“那，禮物呢？”

“禮物哦，”耀一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。

“啊！你不會連禮物也沒有準備吧！”禎子一臉苦相。

“怎麽可能，喏，這不是嗎？”說著，耀一居然遞上一把匕首。

長達三秒鐘的沈默。

“笨蛋！混蛋！壞人！哪有人會送女孩子匕首的啊！”禎子大叫起來，“不行，這個禮物我不滿意，重換！”

“就知道會是這樣，所以我才猶豫了嘛……”耀一撓了撓頭。

“你為什麽送我匕首啊。”禎子冷靜下來，問道，“難道我在你心裏是一個這樣的人嗎？”

“不，不是啦。”耀一解釋，“因為，因為母親說過，愛一個人，就要保護這個人，特別是作為一個男子漢，所以男人都應該努力學習武功，並不是為了成為高手，也不是為了天下無敵或者出人頭地，只是為了有能力保護自己的所愛。”

“我喜歡禎子……所以，我想，這個特殊的日子是不是應該送禎子一樣特殊的禮物呢？於是我想到了這個，畢竟它在武器裏還算是小巧的，和禎子一樣。”耀一笑著道，“它不僅意味著，我想要一生一世的去保護你，也代表著，無論發生什麽，我都會站在你的面前……如果有一天我無法保護你了，那你至少還有一柄匕首，或許還可以用它了結我來換取平安。”

耀一是笑著說完一切的，可這種笑，卻是讓禎子的心頭一陣悸動。

禎子低著頭，一抹笑也是悄然浮現。

那種笑掛在兩人臉上，淡淡、暖暖、甜甜，洋溢著一種莫名的幸福感。

禎子知道，失去了母親的耀一，說出這種看上去好像亂七八糟的話，是真的很用心的在說。

“亂說什麽呢。”可禎子還是這樣道，“算了，不管這些，那禮物我就先收下了。”

禎子奪下匕首，拿在手裏仔細的看。

“不是不喜歡嗎？我還要道歉的啊。”耀一道，“快給我，我好給你換一樣。”

“不喜歡是不喜歡，可耀一是一個大笨蛋吶，我有什麽辦法。還有，送出去的東西哪有再要回去的。”禎子轉過身小步走著，“所以，與其生氣，倒不如想象，用什麽方式懲罰你呢？”

因為禎子背對著耀一，所以耀一沒有發現她那俏皮的笑。

“什、什麽？還有懲罰！餵，禎子，餵……”

“那麽，就罰你先追上我咯，嘻嘻。”

似是毫無預兆，那改變耀一的日子，悄然來臨……

大約在八百年以前，日出大陸來了一群“異鄉人”，當時的日出人很歡迎他們，因為他們帶來了別樣的智慧與文化，兩方人一同生活，漸漸融為一體。

但日出人接著發現，這些異鄉人好像並沒有在這裏定居的意思，即使一代代過去，可要回“本土”的信念卻一直在那群人中傳承了下來，日出入並不覺得有什麽，畢竟，人總是會想家，然後，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去了八百年。

終於，八百年後，物質文明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當時的智慧文明，變革開始了，戰亂開始了，鬥爭開始了，日出的高層需要一個穩固的集中的統一的政權。

那麽，第一位，就是排除異己，排除當時威名最甚的由異鄉人組織的革命軍。

日出府畢竟在這裏根深蒂固的正統政權，他們做到了這一點，他們就真的除掉了很多人，比如雅樓的父親，八格全家，以及……耀一的母親。

本來，主要人物除掉，這件事也應該就會這樣慢慢過去，可日出府在這場動亂中認真反思了自己，便發現以往的自己犯了一個重要的錯誤：仇恨比異心更可怕。

所以，日出府決定，不惜一切代價，斬草除根！特別是……當年要回歸“本土”那一派人領頭者的家人，而今天，日出府似乎終於找到了他們——巴野岸史、巴野耀一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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